泠泠碧蕭春意寒（4）_1500字

　　每一盞燈背后都有一個故事，每個故事都是大同小異。無非是人間的喜怒嗔怨，悲歡離合。可是故事里的人，在經(jīng)歷著故事的同時，總以為自己是世間的唯一，自己的故事與眾不同。

　　朧瑤踽踽地走在路上。想著洙羽媽媽，也想著洙羽。兩邊的麥子已經(jīng)冒芽了，香味十里而來，像麥浪一樣將她撲倒，她干脆在河邊尋了棵樹坐下。

　　無助的情緒同夜幕一起將她迅速包裹，她抬起頭，看著滿天繁星，已經(jīng)很晚了。

　　推開門，酒味撲鼻，洙羽醉倒在沙發(fā)上，不省人事。勉強把他攙扶到床上，將門窗打開，擰了條毛巾細細擦拭著那張頹廢的臉龐。粥已經(jīng)在鍋里熬著了，米香飄來，白皙的像他的臉。

　　奶奶在門口喊著，看來他們都習慣自己在別人家過夜了。朧瑤接過電話，無非是過去那點兒照常囑咐，隨意應了幾聲，便想掛掉電話。

　　“怎么？寒假也想讓我在拉薩過？”朧瑤笑笑，“過年我還要走親戚呢，算了。”

　　朧瑤頓住，三年前她拿離婚協(xié)議書那天，自己就知道自己要走。可此時……指尖輕碰他的臉，朧瑤笑起來，如此像個孩子，她怎么放心離開呢？“還是明年暑假吧。”

　　“明年暑假我才完全結束了年級課程，再說大過年的，說這事兒也不合適，明年吧。”

　　“好。”

　　“洙羽，鄰村的桂花開了，你陪我好不好？”

　　“嗯。”

　　朧瑤的腦子里閃過洙羽媽媽的那張臉……

　　“洙羽只是我們基因的產(chǎn)物……”

　　“丫頭，我把洙羽交給你了……”

　　從前的從前，她很小。朧瑤靠在樹干上，胸口連綿起伏，呼吸粗重。洙羽在上面扶著枝椏，滿目擔心，“怎的喘成這樣？”

　　“沒事。”紛紛揚揚的桂花撒下，沾染的她全身都是。洙羽看去，花雨里她笑得明媚，令人歡喜，“好香。”

　　“好。”

　　疼！好疼！

　　“小妖！”

　　看到懷中人緊皺的眉頭放松之后，洙羽坐下，身后靠著樹身，圈好了懷中的伊人閉上眼，任花落滿身。

　　“頭上的病最難找。”一個花白頭發(fā)的老中醫(yī)推推眼鏡說道，“你這次又疼暈過去說明癥狀不對。”

　　朧瑤沉默，少時才輕聲說道，“您抓藥吧。”

　　她現(xiàn)在更為煩惱的是，她要不要告訴洙羽，自己要走的這件事。

　　嗯，和從前沒什么兩樣。

高一:慕容千千

　　夜深沉。萬家燈火。

　　是因為這份天真，才使人類久經(jīng)磨難而不朽的吧？一旦看破世事無新意，不過是千紅一窟，萬艷同悲，時間還有什么意義呢？霓虹燈下走來走去兜攬生意的柳鶯們濃妝重彩，比戲子登臺更夸張，綠眼影黑嘴唇，沖著路過的男子露出妖媚而沒有誠意的笑，像一只鬼多過像一個人。

　　她覺得茫然，覺得空虛，覺得若有所失。這十三年來，自己其實并不真正懂得愛，像別的孩子那樣去愛父母，僅有些感情，也給了洙羽。她對她的感情，竟是一成信心也沒有。自己若是走了，便是成了第三個傷洙羽的人，他會恨自己吧？他會忘了她吧？

　　朧瑤是被秋日的寒意喚醒的，天色已亮，村莊里的縷縷炊煙輕輕飄逸，她提起步子走去，整個身子都累得慌。

　　“瑤姐兒，你媽來電話了。”

　　“瑤兒，你收拾下，過年時我接你走。”

　　“這次走了就不回來了。”

　　“嗯？”

　　“好。那你別跟任何人說，就說你跟往年一樣，開學就回來。”

　　朧瑤端著米粥進去，讓洙羽靠在床頭，慢慢喂著，等到他手又拿起酒瓶時方才出聲。

　　同以往不一樣，朧瑤的話很輕，帶著很重的懇求。洙羽看著背對他的朧瑤，費盡力氣把心思從父母離婚的事件中掙扎出來，“你去見了我媽媽吧。”

　　“聊了些什么。”

　　“我和他爸爸沒有感情……”

　　“我是美式思想，對孩子不怎么關心……”

　　朧瑤笑，她如今都自顧不暇了，還怎么照顧洙羽？“沒什么，只是讓我開導你。”

　　不過是跑了一會而已，現(xiàn)在還沒緩過來。

　　“那邊的桂花開得燦爛，我摘幾枝。”

　　待洙羽走出一段距離了，朧瑤擦擦額上的汗珠，扶著樹身慢慢站起，彎著腰大口喘氣。

　　洙羽躲在樹后，望見朧瑤不停地擦拭著額頭，心中擔憂。她從小身子就不好，如今看著痛苦不堪，那藥沒起作用嗎？眉眼低垂，復又看去，朧瑤身子晃了晃，滑落地上。

　　朧瑤緊抓住洙羽的領口，腦中模糊起來，勉強說道，“我睡一會兒，就……一會兒……”

　　兩人靜靜倚著，不說話，就是美好的一幅風景。

　　“是藥三分毒啊，丫頭你還要試嗎？”

　　這確實怨不得醫(yī)生，這病看了許多次了，每個醫(yī)生的診斷結果都不同。想來想去，自己還是喝中藥吧，溫和些，沖不住身體。

　　洙羽在門外，瑟瑟的風刮過，入骨的冷。父母離婚給了他自由，反正撫養(yǎng)費還是會每月寄來，和從前沒什么兩樣，一個人相處一個人生活。仰頭，北歸的大雁劃過，腦中突然閃出了與朧瑤相處時的樣子，洙羽頓住。

　　除了不習慣沒有她在自己身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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